1

午夜时分，我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。

我喂了两声，电话那头却无人应答。

突然，一阵暧昧的嗯嗯啊啊，传到了我的耳朵里。

是谁打错电话了，还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？

无论哪一种，都不及我对睡眠的兴趣。

我随手撂下电话。

结束通话之前，那女人高潮时情不自禁的尾音，从扬声筒里泄了出来。

我愣住了，这声音，怎么听怎么像是我交往了两年的女朋友。

而且，我的女友前两天恰好去首都进修学习，不在我身边。

别看我女朋友只是斯斯文文的一个美术老师，一米七的个头，细柳扶腰，但是在床上特别能放的开。

她平时的声音很轻柔，但是做那事的时候，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，喜欢大声的宣泄出来，而且尾音会有几个不易察觉的轻颤。

最开始的时候我也诧异暴露的女友的巨大反差。

但是转念一想，最后享受的人还不是我，顿时觉得赚大了。

可是现在……

我盯着回拨过去却再也无人接听的电话，面色阴沉。

这个电话是谁打的？

我女朋友跟我之前不是个处，但是她从来不提她的前男友，出于尊重我也没怎么问过。

难道是他们死灰复燃了，想和我炫耀？

我抱着手机，在床上翻来覆去熬到天亮，愣是没睡着。

好不容易等到七八点，正想给女友去个电话，没想到她先打了过来。

“亲爱的，早点起来，早餐我已经帮你点了外卖，等等自己去门口拿。”

我润了润嗓子，尽量用平时的语气喊着她的小名，“超超，昨晚睡得好吗，起这么早。”

“唉，别提了。主办方小气，只给我们住学校的四人校舍，昨天都没怎么睡。”女友抱怨道。

听到是四个人一起住，我心里长出了一口气，看来是我昨天听错了。

“那还记得给我点外卖呢？”

“平时都是我做早餐，怕你早上起来没吃到就不吃了，所以给你点了外卖，好了不说了我要去备课了。”

挂了电话，看着镜子里眼眶微红，面容憔悴的自己，我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。

只声音相似而已，我怎么就疑神疑鬼的。

我就读于某985高校的经管院，毕业就入职世界五百强的大企业，一年管培生，三年做上地区销售总监，手底下带着一个不小的团队。

不是我吹，在魔都这地界，我这条件虽然不能算得上是极好，但比起同龄人也算是早早实现了财务自由。

经过这通电话，我左思右想，还是应该早点把我和女友之间的事情定下来。

我把原先炒股的钱取了一大半出来，开始为求婚做准备。

女友回来那天，我开着全款买下的兰博基尼去机场接机。

“你这守财奴，总算也大方了一回。”女友摸了摸车门，笑着感叹道。

我知道，女友这是抱怨我明明有钱还租房子，老是想着先把钱拿去投资。

“我之前不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着想嘛，委屈你了。”我摸了摸鼻子，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放在了她的手心里。

暴露的女友抓着钥匙把玩了一阵，“这是什么？”

“朝阳小区的一栋楼中楼，位置接近市中心，离我们上班的地方都近。”

女友愣住，“我的妈呀，你发财了？”

我哈哈一笑，在女友的眼角亲了一口，“傻瓜，这还看不出来，我在和你求婚啊。”

说完，就听见叮叮当当一阵金属撞击声传来，女友手中的钥匙不知何时掉到了地面，滚了几滚。

我弯腰把钥匙捡了起来，心中一乐，这傻姑娘被这惊喜吓到了吧。

但是当我正要起身的时候，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一眼女友。

她低着头，视线正好和我相撞，下一刻她偏过头躲开了我的眼神。

“不好意思啊，亲爱的，你说得太突然了，我要回去考虑考虑。”女友说道。

“那行，我等你。”我回答得不是滋味。

刚刚视线交汇的那一刹，我分明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恐惧。

她在害怕什么？

如果她爱我，她应该开心，如果她背叛了我，她应该愧疚。

想不明白的我，约了好哥们出来喝酒。

哥们和我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，几乎无话不谈。

他什么都好，就是读书的时候成绩不太行，后来参军退伍回来当了保安。

听说有次在一个重大事故里救了大老板一命，被调去给老板当司机了，这几年混得也很不错。

听了我的一通述说，哥们沉默了一阵，然后沉声道：“你可能被绿了。”

“怎么可能，你嫂子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
我嘴上说着不信，心里想着上次的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。

然后哥们就告诉我，他见过我女友的和一个开着劳斯莱斯幻影的男人举止亲密，有说有笑。

“不过当时天太黑，没看清车牌号，只看是魔都本地的牌照。因为没切实的证据，也就没敢告诉你。”哥们拍了拍我的肩膀，替我倒了一杯白酒。

我端起酒杯，一口下肚。

火辣的感觉从口腔蔓延而下，犹如刀刮，但我的思绪却变得尤为清晰。

就算是魔都，开得起劳斯莱斯幻影的人也不多，我记得我上司也有一辆，尤为爱惜。

记得当初提车的时候，他还向我们炫耀过，说是为了这车还卖了不少人情，一般人有钱也开不上。

但那又如何，我捏着手里的空酒杯，心里默默发誓，就算那个人手眼通天，如果真敢给我戴绿帽子，我也一定会回敬一二。

2

我的女友是附近一所知名艺校的美术老师，最擅长油画。

我被她吸引是在一次慈善拍卖会上。

当时，拍卖会上展示了一幅名为“征服”的油画。

画的人物的细节、光影和场景的空间布置几乎无可挑剔。

那是一个大型的婚礼现场，牧师在台前高举着圣经，高大的丈夫看着戴着婚纱的妻子在契约书中签下自己的名字。

新娘的百褶裙白得发光，似乎有一种神圣洁净的力量，穿透画纸渗透出来。

不知是妻子用美貌征服了丈夫，还是丈夫用勇武征服了妻子。

围观的人群缩在画面的右后方的角落里，每个人眼里都饱含着羡慕与祝福。

我小时候也学过油画，但后来学业压力大了，画笔也就压箱底了。

这幅画激起了我对圣洁婚姻的美好向往，我很想一掷千金，将画买回来。可惜那个时候的我，还只是一个销售经理，又刚刚投资了几个基金，囊中羞涩。

我的上司看出我的意动，随手就帮我把画拍了下来。

“谢谢总经理。”那时候我才刚刚升职没多久，和上司的接触也不多。

上司这么热情，让我颇有些受宠若惊。

他是集团的副总经理，家族子弟，富二代。

我曾听几个同事背地里偷偷说过，上司其实没有什么过硬的本事，不过就是仗着家里有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权，才坐上副总的宝座。

但这也没什么，能投个好胎本身也是一种本事，与其羡慕，不如自己多努力给后代攒点家底。

临走取画的时候，上司喊住我，“想不想认识一下这个画家？”

“好啊。”我欣然同意，脑海里涌现的都是毕加索、达芬奇的脸。

这导致我进包间时，看到一位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姑娘时，我还以为是对方走错了。

等上司给我正式介绍时，我才敢确认，刚刚那幅大作竟是出自她的手笔。

酒桌是上司定的，但他没有吃到最后，中途说是有急事，匆匆离席了。

这个时候我才恍然，原来上司是在给我介绍对象呢。

为了不辜负领导的一片好意，我尽量挑着对方感兴趣的话题聊，聊着聊着我突然发现，我们的兴趣爱好是如此的相似，油画、健身、唱歌……

不知不觉吃个晚饭的功夫，时间就已经过了十点。

我结了账，把她送回教师宿舍。

门口的保安打趣，“和男朋友约会回来了？”

她羞红了脸，摆了摆手急忙道：“别瞎说，我哪里来的男朋友。”

虽然只是短短一个晚上的相处时间，但我觉得对方真的很不错，有相貌有才华，又能聊得来。

加上单身久了，确实想找一个人定下来。

于是我也上了心，要了人家的微信号，直接展开了猛烈的追求。

出乎意料的是，不到一个星期我们就交往了。

我问她为什么这么快就选择了我？

女友说，她在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，对我就有感觉了。

我满心欢喜，两情相悦，真好。

3

求婚失败之后，女友还是像往常一样对我好，但就是绝口不谈结婚的事。

我们都知道，虽然生活还是和从前一样过，可到底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

又等了两天，我的耐心彻底告罄。

周五，我请了一个下午的假，用心准备了一顿烛光晚宴，然后拍了一张照片给女友。

“爱心晚餐，爱你哟~”

女友回了一个笑脸，和一个比心。

晚上，我给女友倒了一杯葡萄酒，是她平时会喝的量。

她不知道的是，这酒是我哥们家自己酿的，下料时放的糖多，入口香甜，像是果味饮料，但酒精度数可真的不低，后劲十足。

果然，女友喝了一杯之后，觉得味道不错，也没有上头的感觉，竟然让我给她再多倒一些。

“这酒是朋友家里酿的，喜欢喝我下次再找他拿点。”我看着她把葡萄酒当饮料般喝了三杯，温柔地说道。

女友小鸡琢米似的点点头，脸上的红晕开始一点一点显现出来。

“喝醉了？”

点头。

“一加一等于几？”

点头。

我长出一口气，看来是真的醉了。

没想到女友喝醉了酒是这样的，迷迷糊糊，不哭不闹，还挺乖的。

感慨完之后，我抓紧时间从女友的包里翻出她的surface电脑。

这笔记本，女友几乎到哪都随身携带，我就从来没有见过她把它放单独放在家里过。

我对里面的内容早就非常好奇了。

按下开机，启动之后，屏幕跳出了要输入密码的界面。

我试了我的生日、女友的生日、我们的在一起的日子，都显示错误。

这时候，我脑中突然灵光乍现，想起女友手链上刻着的那串数字，输入进去，一个回车，终于顺利进入了桌面。

想起之前问过她这数字的意义，她告诉我，这是她的幸运数字，会守护她的平安。

没想到女友还有这么迷信的一面，我唏嘘一阵，然后开始检查整个笔记本。

笔记本里面的文件分类很清晰，和她的人一样，她总会将东西归置的仅仅有条。

我粗略的扫了一眼，都是一些绘图处理软件和图画的粗稿。

看来没什么值得怀疑的。

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，突然一则跳出来的预警消息引起了我的注意。

“您的硬盘存储空间已经使用88%，请注意及时清理！”

我眉头微皱，刚刚看的那点东西并不多，100多个G的硬盘，就用光了？

我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，于是试着打开文件夹选项，把隐藏文件夹可见勾上。

果然，在分类文档的最后，我看到一个以日期格式命名的隐藏文件夹，这个日期我刚刚还试过密码，就是我们确定关系在一起的那天。

找到了。

激动的我，颤抖着手点了下去，文件夹里面是一长串视频，每一个视频又是一个日期。

都是视频，难怪占内存这么大。

我随手点开一个视频，一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传了出来，吓得我赶紧关闭了声音。

回头一看，幸好女友已经在沙发上睡下了，并没有被吵醒。

没想到女友还保存了这么多“学习资料”，难怪功夫这么好，我不禁莞尔。

可是再一看，我才发现，他妈的，这学习资料片的主角怎么是我自己？

震惊之下，我又打开了日期最近的一个视频。

那个日子我记得，正是女友要出发去首都进修之前，我们上床的日子。

看着视频里面两个白花花的肉体纠缠，我差点把刚刚吃的晚餐吐了出来，她怎么敢做这样的事？

难怪和我上床的时候从来不关灯，当时我还为女友的开放乐呵了好一阵子，却万万没有想到她还有这样的爱好。

我去厨房喝了杯凉水，冷静之后，气也消了不少。

虽然录这种视频她不应该瞒着我，但是这等闺房密事，如果她没有背叛我的话，我也不是不能接受。

可是当我查看到她的邮箱时，我彻底裂开了。

她居然把录像发给了别人！

这些邮件没有备注对方的姓名，但这个邮箱地址，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。

因为我一天也要发好几封邮件过去。

邮件的地址主人就是——我的上司，江锋。

恍惚之间，很多过去埋藏在心底的疑问好像都有了解释。

比如刚开始交往的时候，我经常联系不上女友，她说她画画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，所以会把手机收起来。

我尊重她的爱好，也渐渐习惯了她有时候突然失联。

比如好几次接电话老婆都是气喘吁吁，她说在健身。

我说健身挺好的，身体比工作重要。

又比如她说她海鲜过敏，但还是管不住嘴，经常吃得背上长出小红点。

每次都被我教训不爱惜身体，却还是屡教不改。

还比如，有一天她突然带回来一个和田玉手镯，我不高兴她戴别人送的首饰，她却说这是她闺蜜送她的。

后来我在我上司办公室的书柜里见到一个同种风格的和田玉项链，看起来十分像是一套的。

我问了一嘴，上司说是去缅甸旅游带回来的。

当时我想着或许我女友的闺蜜也是旅游带回来的吧，也就没有多想。

毕竟我们在一起，可还是上司牵的红线，如果她和上司有点什么，上司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吧，而且她和上司的年龄还差了快一个辈分呢。

但是在今天，当这些问题被全部摆在一起之后，我才彻底明白，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！

她欺骗了我，我们两情相悦的爱情，可能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。

我看着沙发睡得香甜的女子，很想摇醒她问一问，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？

但我最终还是忍住了，然后不动声色的删除了笔记本里的浏览记录。

因为我知道别人嘴里的答案做不得数，就像今天一样，我要亲自去揭开真相，哪怕真相鲜血淋漓。

4

我向来信奉有果必有因，这件事最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在于，我女朋友为什么要背叛我和上司在一起？

上司要我这种录像做什么？

难道是为了威胁我？但是我一个小角色，有什么资格让上司这么做呢？

难道是为了钱？

这就更不可能了，上司手指缝里漏下一点油水，就够我们这些下属混个温饱了，哪里需要这么复杂的手段。

更何况，我和女友在一起都两年了，小视频都快整成连续剧了，要让我身败名裂，三五个视频也应该足够了，没必要等这么久。

就在我苦苦思索的时候，我哥们给我发来了几张旧报纸的照片。

泛黄的旧报纸上，用大半个版面报道了一起重大事故。

有一家三口坐私家车（那个年代也被称为“黑的”），从外地回老家过年，结果在高速上被连环追尾。

两个大人护着小孩，孩子活了下来，大人都没救活。

“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？”我问道。

事件虽然很感人，但也是十几年前的旧闻了，我现在自顾不暇，哪有空去理会这个。

哥们回道：“这可是我托老战友帮忙找的，你确定不问问这孩子叫什么？”

“叫什么和我有关系吗？”我不以为意。

“孩子是个女娃，叫苏超，你确定和你没有关系吗？”

“什么？”我愣住了。

苏超正是我女友的名字，原来她的身世这么凄惨，可是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。

“那她应该有个比较有钱的亲戚吧。”我想了想说道，“学艺术家里没点家底根本学不下去啊。”

就像我当年，其实也很喜欢油画，但是最终还不是迫于生活压力没有走上那条路。

“据我所知，她家的亲戚都很穷，而且不愿意多养一个女娃，所以她最后被送去了一家福利院。”

“应该是后来被有钱人家收养了吧，你知道收养她的人是谁吗？”

“那个年代也没有网络系统，我只能给你福利院的地址，要是想知道的话，你自己过去问问看吧。”哥们说着把地址发了短信给我。

地址是省外的，距离还挺远。

时间过去十几二十年了，这几年为了搞基建，城乡规划变化很大，很多当初的老房子都拆迁走了，每年新成立的公司和宣布破产的公司也是一茬一茬的轮换。

等我到了地址上写的地方一看，这里已经是市中心的一处万达广场了。

这还找什么。

我摇头叹息，眼角余光看到广场旁边有个便民服务处，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过去问了一下。

值班的是个抱着保温杯的老大爷，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，问道：“你找福利院做什么，那家福利院拆迁之后和区里面的并到一起去了。”

见大爷居然知道，我喜出望外，将自己编的一套说辞说了出来。

“我家里以前有个亲戚出事故，就剩下孩子了，当初家里穷养不起，听说后来送到福利院去了。现在不是生活条件好了嘛，就想回来找找看，那孩子要是过得不好，也有个依靠不是。”

老大爷横了我一眼，仿佛在说早干嘛去了，然后放下保温杯，拿出一个老人机。

“算你小子运气好，我以前在那边做过几年志愿者，有老院长的电话，我帮你问问吧。”

我连连道谢。

老大爷用本地话打了十几分钟电话，然后告诉我，苏超在福利院还没待几个月，正好有个有钱人要女孩子，就给收养了，然后给了我一个收养人的名字。

“那她还挺幸运的。”我假装松了口气，“知道她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。”

谁知道老大爷却摇摇头，“那还真不一定。”

“为什么这么说？”我奇怪地问道。

要知道很多孩子终其一生都很难有机会被收养，大部分的孩子都是等着成年之后，离开福利院自谋生路。

“那我问你，富人为什么要收养女娃？”老大爷问。

“生不出来？”

“那为什么不收养个男孩。”

“说不定人家有儿子，就想要个女儿却没生出来呢。”

“天真。”老大爷翻了个白眼，“你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想懂呢，他们有钱人就想花钱买个童养媳，从小培养好，长大了给自家儿子生娃。”

“不会吧。”我呐呐道，“有钱人不是讲究个门当户对，家族联姻吗？”

“正常来说是这样。”老大爷以一种过来人的口气感慨道，“可要是儿子不怎么正常，那就要早做打算了，是不是？”

告别了老大爷之后，我满脑子乱麻。

苏超如果被有钱人家收作童养媳，她又怎么会和我一起谈恋爱呢？

“对了，那个名字。”我上网搜了一下当初收养苏超的人，发现他的来头还真不小，正是我们公司的第三大股东，我上司的亲生父亲。

回去之后，我拜托我哥们帮忙查查我上司，特别是在那方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。

过了几天，哥们给我回电话了。

“兄弟，别的不多说了，我请你喝酒吧，醉了就过去了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我淡定地说道，“你直接说就好，我差不多都已经猜到了。”

然而事实，远比我猜测出的内容还要离谱。

原来我只是一个工具人。

我的女友早就是上司从小养到大的童养媳，这是真的。

而且我上司还是个变态。

他最喜欢和别人一起“共享”女人，听说不是别人的老婆，他就硬不起来。

“这也是他的报应。”哥们有感而发。

我差点气笑了，“怎么，他变态还有理由了？”

哥们于是将他从几个大人物那里七拼八凑陈年往事告诉了我。

十几年前，我上司还是个年轻的公子哥，他爱上了一个经济条件一般，但身材和脸蛋都绝佳的女人。

就在江锋江公子正春风得意，在酒店的总统套房，享受着醉卧美人膝的顶级服务时。

几个黑衣男子，砸开酒店大门，把江公子光溜溜地捉奸在床，要求私了。

待看到结婚证的那一刻，江公子这才惊觉，自己睡了两个多月的女友居然是别人已婚多年的妻子。

“关键时刻被打断，加上怒急攻心，居然就这么萎了。听说看了几年的心理医生都不好使。”哥们有些幸灾乐祸。

我疑惑，“那他现在这是……”

“也不知道谁想的法子，说是江锋那什么不行，是心理因素造成的。只要满足了心理上的需求，自然就又可以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我可以想见提这个意见的人应该是出于一片好心，让江锋设法解开自己的心结，没想到最后却被误解成这个样子。

也对，变态从来只会从别人的身上找原因。

“我觉得你刚刚说得不对，这不是他做坏事惩罚，反而是他做更多坏事的一个借口罢了。”我的声音毫无起伏，一个一个报复的设想在我的脑海中涌现。

“你不会要做什么蠢事吧！”哥们有些慌了，他是了解我的，只是听了我一句话，就猜出我想要做什么了，“我可告诉你，上次那个程序员下场可不太好。”

“什么程序员？”我皱眉道。

“就是你女友的前任啊，他们交往没几个月，程序员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。在黑了你上司的电脑之后，直接把你上司的底裤都扒下来了，闹得圈里人尽皆知。”哥们的话语急切，看来确实不看好我的复仇。

“然而，江家处理的极其迅速，花钱消热度，仅仅几天，这消息就再也没有人再提起，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事儿一样。”

“所以，那个程序员被辞退了？”我微微皱眉。

我哥们叹了口气，“何止如此，他被起诉侵犯个人隐私，蹲了牢，还赔了不少钱。”

我沉默了片刻，然后保证道：“你放心，我不会干危险的事。”

但是不报仇，那是不可能的。

枉我当初还对上司的知遇之恩，感到无以为报，没想到是被人卖了还在给人数钱。

查到这里，我想知道的几乎都已经知道了，唯一让我纠结的是，那晚的电话，到底是谁打的？

5

我心里憋着一股火，面上却还要和女友上演恩爱戏码，在上司面前扮演尽心尽责的得力下属。

有时候，我都觉得我当初不应该学营销，我应该报北影。

好在年关将至，公司年会已经临近，各大股东纷纷从世界各地赶回来，共聚一堂。

每年的年会上，有一个重要环节，就是各个高管对各部门的年终总结述职汇报。

我上司从来不理会这些，有汇报的时候，能让我代上的，就是我上。

实在必须他要上场的，也是我提前给他准备好ppt和演讲稿，他只要上去读就可以了。

今年依然如此。

我上司对年会表达重视的唯一方式，就是提早一个月让我准备PPT。

既然他这么要求了，我就花了点心思，“精心”替他准备了一下。

年会是举行，主持人开场，然后各部门一个一个轮流上去述职。

上司今天穿着纯白色衬衫，外面套了件深蓝色的西装，头发梳得一丝不乱，还打上了发胶。

轮到他时，他站起身，手里捏着我给他写的小稿子，从容不迫地缓步走上讲台，从主持人手中接过激光笔，做了个简短的开场白。

我的目光扫过整个坐在前排的各大股东，高管，发现他们都是面带微笑，仔细聆听的样子，会场上一片祥和。

“下面我将会从以下这四个方面，来总结我们上一年的工作情况。”上司的脸上挂着职业微笑，手指在激光笔上轻轻点了一下。

本该跳到下一页的PPT却突然弹出了一段小视频。

里面有一男一女，在公司那间从布置起就几乎没有人用过的健身房，一台辅助训练仰卧起坐的器械上，用高难度姿势做着“剧烈运动”。

男人欢愉的时候，微微抬起了脸，面部正对着监控。

女人脸上戴着狐狸面具，又低着脑袋趴在那里，让人看不清是谁。

虽然关键部位都被打上了重度的马赛克，可是这种视频大家懂的都懂。

公司年会的会场很大，在总公司的员工几乎都会过来，所以用的屏幕也是像电影院那种巨屏。

为了让坐在后排的员工也能看得更清楚，左右两边还设有两块小一些的分屏。

现在，这三个屏幕都在播出少儿不宜的画面，而且主人公之一还正站在讲台上。

年会现场顿时一片哗然。

上司瞠目结舌，慌忙扑到讲台边的控制台，用鼠标去点右上角的那个红叉，却只弹出咚咚咚的系统警告音，根本关不掉。

突然他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，恶狠狠地看向了我。

我却对他笑了一下。

还没等现场冷静下来，几位警察走了进来，正对我的上司出示了一份逮捕令。

“江锋是吧？你涉嫌猥亵幼女，目前证据确凿，请和我们走一趟吧。”

会场诡异地安静了几秒，然后爆发出了更加热烈的讨论声。

“江副总看起来也挺有风范的，怎么心理这么变态啊。”

“哎，还好我机智，上次去他办公室交材料的时候，我就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。后面再让我去，我果断让隔壁桌男同事去了。”

“三年起步最高死刑，没想到真的发生在我身边了？！”

“呸，这种人查实了就直接枪毙吧，活着都浪费空气。”

惊讶、猜疑、辱骂、诅咒……

各种话语像潮水般朝着主席台上的人涌去。

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江大少，往前三四十年的人生里听惯了各种阿谀奉承的好话，哪里经历过这种诋毁。

他当下气血直冲大脑，抓着手中的话筒重复喊着：“我没有犯罪！那不是我！”

这疯疯癫癫的样子，着实有些吓人。

两位警官看起来年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了，一人一边，抓住了我上司的肩膀，咔嚓两声脆响，一副银手镯就戴在了我上司的手腕上。

上司手上的话筒滚落在地，主持人一路小跑着捡起的了话筒，歉意地对大家宣布，年会暂时中止，后续时间再通知。

看着主持人看向我上司嫌弃的眼神，我知道，这一局我已经赢了。

在公司里谁不知道，主持人就是大BOSS的心腹，在大家猜不透大boss的心意，大boss又不方便表态的时候，“传声筒”的态度，就很能够代表一些事情了。

可笑的是，江公子走的时候，还对我做了几个口型，看起来应该是不会放过我之类的狠话。

但是我觉得他有些天真了，大概是这么多年沉迷“游戏”，没有真正接受过社会的毒打，甚至比我这个从底层爬上的新人还不了解上层圈子里的规则。

6

其实，知道真相之后，我看到挂在卧室里的那副“征服”越看越气。

想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，会被这幅画吸引。

都说画如其人，怎么到我这就完全看不出来呢？

我心有不忿，就想找个理由把画拆下来，但是一走近，看画的角度由正面变成了侧面。

我发现画的意境瞬间变了。

新娘其实并不是在期盼结婚，她的目光不是落在婚书上，而是落在周围那群看似离她很近，实则离她很远的围观者中。

这幅画，不是征服，而是呼救！

那一刻，我突然就想到了之前接到的电话。

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，打来的可能不是别人，正是我那可怜的女友，这是她的又一次尝试呼救。

她打这通电话，不是为了背叛我，而是为了背叛我上司。

可能我对我女友的了解还是太少，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个面具？

她爱过我吗？还是……在她眼里，我也只是一个可能可以助她脱困的工具人？

在这一点上，或许有一个人比我更有发言权，我应该去拜访一下。

那个当初被江锋送进监狱的程序员。

我向哥们要了地址，但是我到的时候，他并不在屋子里。

房东就住在对面，对我倒是热情，“他去学校门口摆摊了，你要是他朋友，就帮他把欠了三个月的房租付一下吧，也就三百块钱。”

我透过那碎了一半的玻璃窗，向里面看了一眼，里面的空间又小又破又潮，难怪只要这么点租金。

想到程序员和我一样的遭遇，我突然恻隐心大起，掏出皮夹子给房东数了三张红钞。

回头等我找到程序员的时候，他正推着自行车站在街上，自行车的后座上固定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杆，上面插满了糖葫芦。

街的对面是一所小学，但是那些小朋友像是顾及着什么一样，鲜少有向他这边走过来的。

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，才有几个嘴馋的小朋友，像是做贼一般买了串糖葫芦，给了钱就跑了。

我拦住了一个，问他：“你跑什么？”

小朋友挠挠头，悄悄和我说，“那人坐过牢，是坏人，被同学知道我买他家的东西，就不跟我玩了。”

我良久无语。

程序员注意到了我，他推了推头上的草帽，半撘着眼皮，随意问道：“来找我的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也看到了，生意不好，这个月没钱还。”

得，把我当讨债的了。

“你为什么不换个地方卖？”我疑惑道。

“有差别吗？”程序员耸耸肩，“反正不出三天还是会被周围的所有人知道，懒得折腾了。看来你不是来要钱的，找我什么事？”

我长叹了一口气，说道：“我是和你有一样遭遇的人，想听听你的意见。”

程序员看着我的眼神变了，变得锋利无比，“你跟我来。”

他带着我回到出租屋。

在反复听了我的遭遇，又追问了好几个细节，程序员终于确定我不是在忽悠他，而是真心向他求助。

“所以，你想知道些什么？”程序员问道。

我想了想，突然心中一动，问道：“当初你是怎么查觉到苏超有不对劲的地方？”

“这个啊。”程序员老脸一红，“说来也巧，她和江锋做那事的时候，不小心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的，被我听到了一段现场版。”

果然如此。

我叹了口气，原来程序员才是苏超的第一号工具人，对我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。

看向同病相怜的程序员，我没忍心瞒他，将我也收到电话的事告诉了他。

程序员却对苏超没有多少怨恨，“她能下决心挣脱江锋的掌控就已经很难了，走到今天这步是我自己的选择，其实怨不着她。”

“你还爱着她？”我不可思议地看向程序员。

他摇摇头，叹息着从床垫底下拿出一个U盘递给我。

“你想知道东西应该都在里面了，不过如何去用就看你自己了。”

我道了谢，接过U盘，感觉这瓶盖大小的东西，拿起来却沉甸甸的。

走之前，程序员郑重地警告我，“你可要想好了，用了这个东西，你可能过得比我还惨。”

我回家之后，迫不及待地打开u盘看了一眼，里面竟然是我上司猥亵我女友的视频。

我看着日期算了一下。

那个时候，我女朋友竟然还远没有成年。

我没有冲动的直接去举报他，我知道，只要我上司有足够的价值，有的是人愿意为他摆平一些问题。

就像当初摆平那个程序员一样。

所以要做成这件事，我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忙，我的女友。

为了更了解她，我特意花了三天的时间，用三倍速将每个视频都看了一遍，然后面对着泛着蓝光的电脑桌面，久久无语。

视频里的苏超看起来才十二三岁，却接受了江锋长达三年的洗脑调教。他要求苏超服从于他的每一个命令，稍有忤逆，就是禁闭、断水断粮甚至是严厉的鞭打。

我可以清晰地看见，三年的改造过后，苏超在江锋的面前，几乎就是一个没了灵魂的提线木偶，说什么做什么完全不会思考。

能在这种情况下生出反抗的勇气，苏超应该也下了不小的决心。

找了一个空闲的晚上，我和女友摊牌了，“超超，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，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？”

她无奈地看着我，“你在说什么傻话呢，我不爱你怎么会同意和你交往呢？”

“我知道你和江锋的事情了，无论你的回答是什么，我都会帮你。现在，我只是想听你一句实话。”我盯着她的美丽的面庞，心情复杂。

在听到我上司的名字之后，苏超顿时打了一个冷颤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。

我没有逼她，让她在沉默中慢慢思考。

最后，她说：“我也不知道我有没爱过你，因为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。”

“你既然想离开江锋，为什么不直接逃跑？以你的画画水平，就算不能赚到大钱，混口饭总也不难。”我疑惑地问道。

“有用吗？”苏超自嘲的一笑，眼角闪过一丝泪光，“我的一切证件都在他的手里，对了，他甚至还找了精神科的医生给我做了个精神鉴定，证明我有重度妄想症。就算我报警了，警察也只会把我送回家交给他好好照顾。”

“好吧。”我到底还是心软了，“至少你没有继续欺骗我，我可以帮你，但是你可能要付出一点代价。”

7

“好，只要能离开他，什么代价都可以。”苏超咬着牙点头道，“我已经过够这种日子了，我只想要自由。”

于是我让苏超想办法去弄那样一段录像，苏超没有考虑多久就同意了。

“好，你等我消息。”

我不知道苏超用了什么手段让我上司在公司的健身房做那种事。

但是在看到视频的那一刻，我就知道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。

上一次程序员的反击会失败，就是因为他不够狠，第一时间知道的人不够多。

当消息还能压得下去时，解决他保住我上司，是最符合大家利益的方法，谁都不会遭到重大损失，除了程序员。

当一个人做的事损害了大部分人的利益，遇到的阻力当然大。

但反过来，当消息已经不可控制，损失已经造成的时候，大家想的就是怎么和他撇清关系，减小自己的损失了。

这不是墙倒众人推，只是每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，在利益面前做出的正确抉择。

最终，事实证明，上层的圈子远比我想的还要冷血。

我原以为，这事一出，估计只有他的家人会来救一救。结果，人老爹当天就宣布断绝父子关系，他们家没这种人。

至于我，我识趣地辞职了。

我知道哪怕明面上不会为难我，但是背地里，那几个股东可不会觉得看我顺眼。

好在我兄弟那家公司也正招人，他们BOSS听说了这事的来龙去脉，有点欣赏我，直接高薪聘请我去做他们家的销售总监了。

最后，我还是选择和我的女友分开了，这也是她的选择，她说看到我就会想起我上司，想起这一系列不愉快的经历，所以她想离开这里，去别的城市。

我只能祝福她早日摆脱阴霾，开启一段新的人生。